房顶诵为你讲述怀念澡堂作者李振波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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怀念澡堂

诵读:房顶诵

作者:李振波

想是盘古开天劈地的一斧落在我的故乡,便有了壁立千仞的青峰,峰下宽宽浅浅清清的河流,飘带似地舞到村前,向河岸渥出两个馒头形的半弧,弧内水儿加深,正适宜男人和女人分开洗澡。缘着两个半弧长满了苹果树,没有人进出偷食“禁果”。穿开裆裤的我等娃子任意来去嬉戏,可惜童眸熟视无睹父辈胴躯和村姑浣浴之美。这实乃我所见最妙的澡堂,天然自然之至,今日回味,恍若仙境与诸神浮现了一般。

七十年代初,我从父随军,离开故土,徙入冀中鸡鸣山丛中。偌大的营盘里平房众多,惟一座二层楼房,却非司令部,而是澡堂。进去一看,也是高敞无比的平房,外貌似楼罢了。我常领些山外的小学同学躲过岗哨(实际上军人们睁只眼闭只眼优待小鬼们)进去洗澡。我们不受限制,军人们要在周一至周六以小时以连队计数洗澡,来回的路上军歌格外嘹亮。周日,这所澡堂属于零零散散的女兵和军嫂们。澡堂里宽而更长的水池里沿下方砌有台阶,军人坐于其上,正好露头出水面,放松泡澡;然后,池外相互搓澡;最后到淋浴间冲澡,虽也说说笑笑,总不失军人的端庄。在池中央,我们忘情地制造混乱,尖叫狂喊打水仗,劈波斩浪学游泳,四周围的军人便跟着“沾光”,并无不兴然接受。许是我属火命,应了“水火不相容”之理,呛了不少洗澡水,也学不会游泳。可又不服输,更加勤学苦练,结果常常肚子饱胀起个皮球,猴瘦的我也就形象更“佳"。

一回,在澡堂里,一个浓眉虎目、体魄强壮的中年人拉住了我,道:“小鬼,你来图干净,却不洗澡,还赚了个肚里脏。事情被你搞颠倒了是不?快歇歇,咱聊聊。你大了想干嘛?”“当兵!”我冲口答。“好!当到什么程度?”“最小弄个军长吧。”“好一小一子!那么,我是你的士兵了。来,给你搓操!”

到池外,他给我搓澡,边说:“你记住,别像在澡堂里这么穷折腾,干哈像个干啥的,才是未来的军长。”

事后,有个北京兵不住拍我的肩头说:“你真行,让我们的师长给你搓澡!"我呆了,醒来问:“为啥当时不告诉我?!”战士答:“师长说过,在澡堂里光不溜秋,没有四个兜两个兜之分(那时官与兵在军装上的惟一区别),不论职务,都是伙计。得,我们师的首长都这样,你甭大惊小怪了。”

今日回想,师长那有力运作的大手不光驱除了我身上的灰尘……当几天前,一个远不及师长大的官儿,用他懒得张开拇指的胖手迟缓地与我握手时(他一点也不老),我感觉握住了一个毫无肉感的冷面团,于是师长为我搓澡而留存我心中的温暖弥漫开来传遍周身,那是一双多么平等友善多么可敬可爱的手啊!

七十年代末,随父转回地方,我已长成半大青年,才留意到澡堂里光景多多,所谓的澡堂文化。

澡堂门在你身后由弹簧扯回“嘭”地关上,迎面一影壁,题有毛主席语录:“这也和扫地一样,扫帚不到,灰尘照例不会自己跑掉。”绕过影壁,是六间一径相通的无门大屋,里面一排排铺,铺头有柜,脱下的衣服锁放在内。晚来占不到铺柜,也可照洗不误,由“跑堂”用长竹竿把你的衣物挑挂置高处。光着身子的人以毛巾围住腰胯,尽量不示人以“弱”,脚趿木底胶皮的“搭拉板”,鱼贯登上二楼浴场。

浴场里由大天窗射进阳光来,但见白雾缭绕,墙壁斑驳,爬满水珠,触着凉透骨髓。有一大两小共三个池塘,一色的白磁砖四白落地。大的水深水热,大人用;一个小的同样水深,水特烫,亦大人用;另一个小的水温水浅,小孩用。(原说要学北京,再加改造出盆塘、雅座什么的,却一直拖不兑现,主要理由是那样脱离群众,只好照旧。)不管大人小孩,首先都要泡澡。小心翼翼翻上溜滑的池垛,先自咬牙切齿地使脚丫、小腿慢慢试探着切入滚烫的水里,口中长吁加短叹,然后如台湾大诗人洛夫所写:“水深及膝淹腹一寸寸漫至喉咙、浮于水面的两只眼睛仍炯炯有神”。当然老浴客无需这么鬼鬼崇祟,从容一入,如进被窝。入水泡澡,人像酒中的泡渗一样渐渐伸展涨大了身体,随之水体愈发浓黄。这浓黄自然多由人们的“搓皴”而来。皴乃肤表积垢。搓皴讲技巧,把湿巾拧干,包紧一手之平整内掌,另一手去掌背攥巾配合,只向前搓,不来回赶,由胸至腹至腿至后脚跟。这时候,人像烧焦表皮的木头,由木匠手推刨子碾出一卷卷刨花,刨花颜色从乌黑变作土灰、莹白,最后罢手,剩下洁净之身。

澡堂里的“干活”还有不少,单表表“修脚的”。修脚师傅挟一布包,包里长短宽窄、平头斜头的各种足刀一应俱全。有脚病的,在楼上池塘彻底泡软了脚才好下楼医治。抬手招来修脚师傅,他们很讲究手法:要轻,一点点削,不能让人生疼痛之感;要准,脚垫、鸡眼、往里扣的指甲,挖到什么程度,当胸有成竹,毕竟这大小是个手术。那真如雕花一般,经过修脚师傅的削削抠抠,此前疼得寸步难行的脚儿顷刻健步如飞。修脚师傅还极看重自己的职业尊严,将坐的小凳子唤作“对君坐”,意为即便皇帝修脚,我也得冲你坐着。这一切,同他们“歪瓜裂枣”的长相形成强烈反差,更非当今一些地方“洗脚房”的娇艳小姐所能比拟的。

澡堂也是引人悟生之处,我由此感到:人体像一个缝制的沙袋,分初装沙子、装满沙子、裂缝漏沙三个阶段。那时极少肥胖症、啤酒肚等,与“沙袋”相对应,儿童像溜圆的理猫,欲坠的青苹果;青年膀阔胸厚,臀部高翘,像一匹时刻欲奔的骏马;老人驼背垂首,皮肉耷拉,像一株失水萎顿的老树。无疑,这里更是人体画家的天堂,他们多来几趟,定会有精妙作品问世,将上帝(自然规律)的玩人把戏表现得淋漓尽致。

澡堂一大早开门,直到深夜才上板,于是就有朋友相约在此聚会。他们洗好了澡,在铺上半躺着,不时地啜上一口手壶香茶。话意渐浓之时,午饭时间亦到,便让跑堂的到外面的小馆去叫,结果能在澡堂消磨掉一天,有的竟混到天黑才回家。那个时候,大家搅和一块儿洗澡,无论官员百姓,之间热热闹闹,无话不说。是啊,都能将自个身体完完全全地展示给旁人,还有什么怕暴露呢?年末岁尾,澡堂通宵达旦地营业,俗语:“二十七,洗病疾;二十八,洗邋遢”,这是澡堂生意最鼎盛的时候。农民此时也结伙成群赶进城,加入浩浩荡荡的洗澡大军。一个农村朋友回忆说,儿时一年一次来洗个透澡,使他有如教徒接受洗礼一般神圣。

以后几年里,澡堂在不知不觉间消失了,去哪儿了?搬到了各自的家里,变成了盆浴、淋浴,有的还相当豪华。报载一个大贪官竟然在藏娇之所的浴室中安装了黄金扶手。可我故乡的一些农民兄弟就惨了,开篇描述的天然澡堂被裸露的黄沙湮没,河床之间只剩下工业污染了的浑黄细流,殃及岸边的苹果树也快死尽了,他们洗澡只好返回到了脸盆里。不管怎样,据称澡堂不愿自动退出历史舞台,是架不住人们怕从中染上脏病什么的,难以维持下去,而从前怎么不怕呢?当然,时下外面设立了“桑拿浴”、“鸳鸯浴”等澡堂变种,却非我等工薪族日常消费得起。再说这些澡堂的变种也绝非一般人消受得了。另据报载:一对男女把证件老远一晃就进了某“鸳鸯浴”,不多时,男的先自离去;又不多时,女的裸奔上街,高喊抓贼不止。巡警拦去审讯,该女供称,他们是对野鸳鸯,男的是嫖客又是贼;她是妓女,被盗去了金手镯、金项琏、玛瑙钻戒。读罢,我极端可怜她从里到外丢尽了人。

我写下上述有关澡堂的文字,是怀念澡堂什么呢?自己也拿不太准,主要是附着于澡堂的氛围和一些东西吧?!

前些日子,我与朋友外出在宾馆宿下,一前一后洗了盆澡,每人洗前给澡盆套了层薄膜。倒不是我俩谁嫌弃谁,文明卫生把我们推到这一步了。我欣喜社会的进步,厌恶过去的贫穷,可又惋惜澡堂的不复存在。澡后,朋友兴高采烈地告诉我,他患癌化疗的妻子近来病情大有好转,头发重又茂密生长,继尔快乐地梳扎了漂亮的辫子。之后他论起为妻治病的名医开出的“药方”:及时治疗+超强保护。治疗中在杀灭癌细胞的同时也杀灭了一些良细胞,须得格外用力保护培植良细胞,因而朋友花于超强保护上的药费超逾了其它。由此延想,我们对待和解决一些问题的方法,不妨从中借鉴,抑或效果会好得多……

▲房顶诵

▼李振波

房顶诵:配音名阿来,河北省朗诵协会理事,中华文化促进会朗读专业委员会朗读等级考试考官,配音师。曾获第二届夏青杯北京赛区一等奖,总决赛“最佳音质奖”,第八届殷之光杯一等奖,“同和杯”全国朗诵大奖赛金奖。他的部分配音作品在央视及多家卫视播出,近期有《全民悦读总决选》宣传片,预告片《南京长江大桥》及央视热播《经典永流传》旁白配音。

李振波:平度市人大常委、市委宣传部原副部长、文联原主席,青岛市朗诵艺术家协会副主席;青岛市十大藏书家,文学创作见诸《散文》、《小说选刊》、《山东文学》、《文汇报》、《齐鲁晚报》等报刊,部分小说、随笔、文学评论获省内外文学奖项,及被全国性散文随笔选本收录,并有《海的手势》、《胶东保卫战》等个人作品集问世。同时,喜好朗诵艺术,多与朗诵名家过从,切磋技艺,渐成风格。还是“同和杯“全国朗诵艺术大奖赛的创办人兼评委会主席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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